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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3) 人群2 ~! Y9 S$ a/ u/ t6 f) T*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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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到底能够走进自己多远?又能够离开人群多远?你常常这样设问。& o, |; j) @% `% j
6 X. w1 L5 C) k' ^* u- ~" b; J 爱人远离,你是否有信心在一天中的某个时刻,他会想念你,正如你之想念他?可是想念又能如何,你这样假想又能如何,不过安慰你自己需要被安慰的失落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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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g' E, k: C9 u1 G/ m% k. s 祖宗离我们远去,那逝去的远古的魂灵,你真能触摸,如触摸你自己的肉躯?那被我们称为伟大的远古的魂灵,它真能逗留在文字里,如逗留在它曾经附丽的肉躯?你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。4 W# q8 ^, M&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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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实际是,只要你活着,你始终拥有自己,拥有对自己的领会和解释。你看着别人,看着别人的文字,你以为那是别人,那是文字,可事实是,它们不过是你模糊的影子,你努力着辨认自己,你要照见自己的容颜,自己的魂灵。你想看清你自己。* X' C* j) w, a. ~
, N% N# {2 ?5 N7 c1 Y* b$ L! [ 可是看清自己又能如何?你以为你在参差的比照中看清了别人,不,你永远不知与你不同的肉躯里究竟跳着怎样让你恐惧的心。$ }$ a) Q2 X. D; c% ^0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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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群包围你,他们拥有比你熟练百倍的生存技巧,他们有比你更强的生存能力,他们可以过他们想要的物质生活,他们即使在贫困中也比你如鱼得水,春风得意。你拥有什么?除了一颗敏感脆弱的心,你究竟有什么本领足以在这样的世界与他们并肩生存下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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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`; o" g- K( F5 l. G1 o$ i 不要对我标榜你的天真和善良,当所有的人都可以轻易骗倒你的时候,你的天真和善良除了装饰你自己,还能是什么?也不要以为你比他们单纯,由此就比他们纯洁,当所有的人都活得游刃有余,你的单纯却让你过得如履薄冰。6 Z# l5 L+ o5 g1 A( Y" z @" U
7 o9 ^0 J( g, h& n' _ 一只关心自己的内心胜过关心食物的母性的动物,你的嘴唇不迎向食物,不迎向爱人,你要如何,你难道只迎接词语?从虚空来的语词不能养活你,没有爱人温暖的肉躯,你真的为它的到来欢欣鼓舞,如伺候你的夫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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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@: l: W, f0 t" M/ v 艰难而又绝决地要活下去的女子,你遵循的是自然的法则。大自然拥有你,你不拥有你自己的生命。生命被赐予你,你不能扼杀,而大自然却拥有着随时扼杀你的生命的能力和权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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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e* c: p& _8 d( |& x& Y8 R 我不指责你的绝望,毕竟绝望也是执著于生命的激情。你抱怨吗?你能抱怨什么,你能抱怨谁?人人都有你一样的肉躯,你拥有与他们相同的心智,你不能像他们一样自如快乐的生存,那真正是你的不幸。你抱怨天吗?你抱怨命运吗?可每个人不都要撑起自己的一片天,不都拥有自己的命运,不都一样拥有与命运周旋的余地?如果你感觉自己比别人不幸,那也真正是你的不幸,唯独你自己的不幸。" `5 h! N' R7 E _6 y
0 c" g, X3 @% }# ~* c) ^# t 多思多虑的女子,也许你的思虑正是你不幸的原因。也许来生,我会让你少一根筋,我会让你成为一个普通的谁人的贤妻,谁人的良母,也许也胜过你今生的独自飘零,我,我不知道。# P, Y( v: d; ~# c% n7 w: w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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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4) 看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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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b4 b7 J$ e/ U3 d5 O p& o/ _ 神说,即使一朵野花,我不也同样眷顾。; X1 X# U" N, {0 @4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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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心中没有神,祖宗的血液流过一代又一代,流到了你的身体。有时你渴望从自己的气息嗅出远远离开你的祖宗的气息,你希望流淌你周身的血液里也有祖先的魂灵,这样你不孤单,这样你能在你的躯体里真切地感觉到你父母的在,你的弟兄姐妹的非虚妄的在。这样的在不需要外在的责任关系证明,不需要苦心营造的家族的爱去澄清。- m1 l' d7 A# e8 V* H% w# F
. E' S4 ?, W, Z) H0 y 什么也没有,你的身体一片空白。每一年的清明,你遥远地对着祖先祭拜,你也叮嘱他们多多护佑依然在世的儿女,倘若他们真有那样的大力。你看着摆放他们坟前的食物,你吃的是与他们同样的食物,那一缕缕的香火是否真能抵达他们的在天之灵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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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[7 Y4 b2 p- u4 ]) X6 c' D! Y- ^$ o 但无论如何,你对着一掊黄土祭拜,你知道自己并非仅仅对着一掊黄土祭拜,无论那作古的是谁,是否你的祖宗,是否你的亲戚,至少他们也曾经如你一样在光亮的世界生存过,也和你一样体验过生的艰辛,爱的不可能,在世的孤独。如果死真是某种结束和安宁,那么生者岂不更该受到死者的眷顾,至少同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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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]0 z( B6 \ r6 S8 ^ 就是这样渴望从先灵那里得到安慰也是渺茫,因为倘若你的祖先曾经与你一样在世无助又孤独,死不过是结束,死又如何能改变曾经的孤独和无助,死者又如何能改变生者的孤独和无助?生者和死者好比邻居,邻居也许看护你的家园,好比你看护他的家园,但也仅仅是看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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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x7 ~% i* N% R) R# d" j 我也看护你,远远地,仿佛与你漠然无关。我看着你辗转反侧,我看着你的思绪颠来倒去,我一直在倾听,我一直试图贴近你。不,我不能安慰你。你是如何便如何,爱你的是我,倾向于你的是我,承受一切的是你。7 x0 J6 f& v1 w2 Y7 [2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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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世界是否有比这更好的邻居,我与你相邻,我的目光将你照亮,我的力量只倾注于你身上。是否有比我更好的看护,有比我大力的臂膀?即使有,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,你心知肚明。. o# p1 B6 t4 S* G/ c6 V) P# K
$ X- {$ t" f3 U. P' [ w' ? 有人相信地上的每一个人,都有天上的一颗星星作为他的对称和影子。你呢?你的那颗星现在是否黯淡无光?你是否发现了自己的光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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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U( Z m$ f+ k% j3 N; H% { 我相信你是众多泥土中的一块金子,人世的火会铸造你,你感到疼痛吗?不,你不要拒绝,不要拒绝作为一块金子的亮光,为此你要付出的代价。你不能拒绝,正如你不能违抗自然的法则,擅自了结自己的性命。; W! J, r1 r+ K+ c3 O3 F" ]"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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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要追问为什么,你已经追问得太多。不管你任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肆意驰骋到何种地步,你至少应该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个问题,这个问题你不可问,不可寻求解答。' P6 f# x4 i4 p* }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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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仍将与你同行,我不祈求来生,不会为你祈求好运,不会改变你的任何境遇。我始终倾听你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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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5) 天才
) J) J8 |: C: I' @5 i 这世界大多数的人都庸庸碌碌,他们过着几乎一致的物质生活,他们把自己归属于一定的人群,如小鸡归属于母鸡,母鸡归属于鸡群。他们的生存需要少数人的引导,他们有相差无几的人生追求。与任何有心智的动物一样,他们懂得如何把把自己的生存技术发挥到极致,他们知道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,最少的消耗捕获到他们所追寻的猎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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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Y8 @- i8 P. W2 ?# o! | a 那么你呢,你这同样卑微的生灵,难道你并非如大多数的树木一样扎根于土地,难道你非要飞翔于树梢?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是如此不合时宜?; V1 f r4 A6 X, d8 n! P ^(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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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不受人类祝福者,唯受天的祝福;不为同类接纳者,唯受天的开启。你掉转头,同大多数人一样,回归你的人群,你的出生之地?不,你只属于生的本源,属于一切争斗尚未开始的地方,属于你与你的同类相遭遇之前,属于你源初的空白。4 Y2 ^- V9 s/ j! [
2 |' M' k- C( ]# A, {3 m/ E' z 有什么使你能够聆听非源自于你的同类的声音,有什么随着你的出生开始萌芽,并逐渐要蔓延于大地。你立于源初,又返回人群,你带来某种征兆。你带来的不仅仅是肉躯,不仅仅是光亮,你同样带来病痛,带来原属这个世界的磨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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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}6 r6 B1 b( ? 但病痛首先在你,磨难首先加之于你。你必然先于你的同类承受,你必然先把一切澄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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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什么已经把你置于力量的中心,你在另一个世界处于力量的中心,而在这个世界,你手无存铁,人世生存的技术和经验不属于你,你脆弱的生命随时可以失去。但你已被置于力量的中心,你站立,不是因为你能够站立,而是有什么已经使你站立。1 \- S+ _( e3 R6 K9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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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受天启的生灵,即使卑微地哭泣,也绝不是你独自在哭泣。雨滴源于一片乌云,乌云源于天空和大地。你的伤悲也总是属于你所在的世,你所在的人群。但你伤悲地更为绝决,更为沉痛,更加不可安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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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p6 _5 {, d# Y, u1 c* k+ C 饱受病痛的生灵,即使已经病入膏肓,即使已经在这个世奄奄一息,但为生的激情并不抛弃你,你依然站立,与任何健康的树木无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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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^8 h# z) @) K 众多的世在你身后远去,你也将与你所在的世消失于后来者的眼际。但你的眼光已经在世与世之间穿行,你不是用你的肉眼看,你不是用你的血气去爱,你不是用计算和技巧征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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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生灵,即使是卑微的生灵,也依然是固守自己灵脉的唯一的生灵。你的触觉虽然也在你的肉躯,但你触摸的绝不是血肉,你所学习的绝不是生存的技谋和算计,你只遭遇那同样源初、与你一样空白的姐妹和兄弟。0 ~1 d1 O& x+ O9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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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使他们干净地前来,前来与你相亲。你要把他们带回,带回那该站立的空白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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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v& F/ ]5 r2 w! x 你是有,那有早已暗暗酝酿,那有要在你唇间开出绚烂之花。你不是冷漠,你终将与一切关联,你要住在每一棵树木,每一块岩石,每一个肉躯之上,你要聆听,你要知道关于它们的消息,然后有更多的耳朵倾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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